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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快乐所以我快乐
相识在午后
遇到木人是在一个九月的正午，我穿着一条极淡的绿色裙子，心事重重地穿过操场。篮球架下坐着几个人。就在这时，我听到对面甬道上有人喊，“木人，干吗呢？”我身旁篮球架下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坏坏地笑着道：“看美女啊！”余光中那是一个黑瘦的大个子。木人？好怪的名字，而且真是放肆得可以。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看我，我也知道我身材不错。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？高骏连看都不看我。
高骏是我们那所中学高中部的学生会主席，非常非常非常的帅，有点像现在风头蛮劲的王力宏，但要比王力宏高出许多。我那时和全校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们一样，疯狂地迷恋着他。
然而高骏从来不对哪个女生假以辞色。或者也有两个例外，一个是许新蕾，高中部的文艺部长，是个很媚气很会打扮的女孩。传闻说她初一就在追高骏，三四年了，战绩自然不错，大家都说高骏如果有女朋友的话，那就一定非她莫属了。另一个例外就是初中二年级的我。因为我妈妈和高骏妈妈是二十几年的老同事。我四岁时就认识高骏了。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多年后我会为他忍受那么多甜蜜的忧伤。
很多女生都带着一点点恨意与我交好，因为她们需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关于高骏的消息，又因为高骏在校园里遇到我时总爱跟我聊上半天。这或多或少满足了一个十四岁小女孩的虚荣心，但是过后的悲哀却只有我一个人体味。因为，他还是叫我小孩儿。高骏始终都这样叫我，从三四岁一直到十三四岁，在他眼里，我似乎永远也不会长大了。刚才又是这样，我在教学楼门口碰到了他，他一见我就笑了，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说：“小孩儿，怎么不乖乖在家午觉呢？”又是小孩儿！我于是心情烦躁地穿过操场，于是遇到了那个叫木人的家伙。
英雄救美
那天放学的时候我的右眼一直跳，是不是要有什么倒霉的事？果然，才一出校门，我就被古丽和另外几个人围在墙角。古丽是我们学校有名的“混妹”，人又高又壮，样子很凶。她使劲推着我的肩说：“就你这模样你还敢缠着高骏？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？”我梗着头狠狠地盯着她，猛然发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，许新蕾正抱着手臂高傲地看着我。我不由心上一寒，转而被激起巨大的屈辱和愤怒，我拼尽全力猛地一推古丽，她连退几步险些跌倒。跟她一起来的几个人立刻拥上来，狠命地撕扯我的衣服和头发。这时，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：“她那么小，你们也好意思欺负她！”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听见古丽说：“咦，木人哥……”“她是我女朋友！”木人很快地说。我大张着眼睛看着那个大言不惭的黑瘦家伙走过来，脱下他满是烟草味儿的运动服裹在我身上，然后他用他的手臂把我环在臂弯里。他的手臂很瘦，但很有力。
古丽的震惊显然不亚于我，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，嘴里反复嘟哝着：“哎呀我不知道啊……”“走吧！”木人伸手理着我的头发，面无表情地说道。古丽立刻一溜烟儿地跑了。
许新蕾在一旁看着木人和我连连冷笑。我急忙挣脱木人，我才不要许新蕾去高骏那里搬弄是非！我眼睛盯着鞋子一字一顿地大声说：“我不是你女朋友！”然后转身就走。我听见木人在我身后轻笑一声说：“我知道，那没关系。”
第二天放学一出校门我就看见了木人，他叼着烟站在树下，几个平时在学校里蛮霸道的男生兴奋地围着他。很奇怪，他又黑又瘦也不帅，站在人群中却那么醒目。
我匆匆忙忙地走着，马上就要拐过街角了，身后忽然有人说，“你在躲我吗？”该死，是木人。我站住，平视他的下颏说：“没有。”木人笑了，说：“你怕我。”我摇头说不。其实我怕的，不是他这个人，而是另外一些我那时还不甚了解的东西。
木人就那么天天跟在我身后了。每天出校门就能看见他，快到家时他就没了踪影。
拔刀相助
木人永远也不能和高骏相提并论。不要说相提并论了，根本就是连比都不能比的。十月中旬高中部举行了篮球赛，高骏场场都独得三四十分，他率领的人马将其他八个联队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。高骏简直就是上古传说中的英雄，俊秀、聪敏、勇敢而又强劲。高骏就是一个奇迹。
十一月初高三摸底成绩公布了，高骏果然又是名列前茅。我痴痴地看着光荣榜上高骏的名字，不禁心醉神迷。正当我一边偷偷傻笑一边往回走的时候，迎面看见了高骏，他眉宇深锁，满面凝重，认识他那么久了，还真是没见过他这么不开心呢！我的心仿佛给什么东西刺了一下，隐隐作痛。高骏看见我，嘴角挤出短短的一点笑容，他匆匆地说了声：“我先走了。”就与我擦肩而过。我忙追上他问：“怎么了？这次不是考得很好吗？”高骏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，“可是下一次就不好说了。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买到复习资料。”
我要帮高骏！第二天下午的自习课我就偷偷溜到书店去了。我要同桌跟老师说我肚子疼回家了。说真的，我还从没逃过课呢。但是为了高骏，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！
然而都是白忙。那套资料十分紧俏。附近的书店都没有。三天后我已经彻底绝望了。放学后我垂着头没精打采地走出了校门，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：“是不是想我了？”又是木人！倒真是有几天没见着他了。可是，我会想他吗？！他这个人就是这样，永远也没个正经，永远都缺乏应有的自知之明！我不理他，没好气地继续往前走。他却忽然递过一摞书到我手上说，“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？”我眼前骤然一亮！真的，一点不错！一套六本，海南出版！“哪儿买的？”我兴奋地问。“深圳嘛，广州所有的书店我都看过了，没有只好去深圳了！刚刚才下火车。”封底果然有“深圳书城”的印鉴。我这才发现木人脸上从未有过的疲倦。“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要它？”“你那点儿心思全天下谁不知道啊？”木人又拿出了他惯常的嬉戏神态，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挖苦表情，接着道：“而且拜托你，说谎也要动动脑子嘛！肚子疼？太烂了吧！”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不安心。我却第一次认真地感激起他来了。
高骏深深地望了我一眼，当我把书送到他手上时。我们比以前任何一个时期都更加亲近起来，他甚至会溺爱地拍拍我的头，“又长个儿了嘛！”我喜欢他身上力士香皂的味道，连他还是叫我“小孩儿”这件事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令我不快了。也正是高骏的这种亲昵，激起了我更加巨大的热情。我坚信他也是钟情于我的，我开始热切地盼望一个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的机会。那段日子我和木人说的话越来越多，我太幸福了，我需要一个释放、展现我的幸福的渠道。木人却日渐沉默起来。
星星知我心
那时候全校女生最盼望的日子就是一月一号，因为那天要举行元旦舞会的，那种火爆、激情而又浪漫的诱惑，让最最沉寂的人也难以抵挡。当然，很多女孩也在暗暗较着劲儿，希望能成为高骏的舞伴。高骏的舞伴！高骏的啊！单是想想这几个字，就已经令人激动不已！
那天上午我找了种种借口在高骏他们班的门口晃来晃去。我幸福而又焦急。唉，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举行舞会了，可高骏还是迟迟没有对我发出邀请。我相信他要约的人就是我啊！——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最最不想看到的一幕——许新蕾背靠着墙，微微仰着头，满脸的娇媚优柔，而高骏，我的高骏就站在她面前，低低垂着头，和她轻声说着什么！我惶惶欲逃，却已经迟了，许新蕾发现了我，她立刻笑得更加甜蜜了，她甚至掂起脚尖儿凑到高骏耳边说了句什么，两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。许新蕾的目光凉冷而得意，刀锋一样划过我的脸。我感到我的尊严碎了一地。
我疯了一样冲出学校大门，迎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。这个木人！可恨的木人！他什么都知道，我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抹了木人一身的涕泪。过了很久，木人拍拍我的肩，轻声说：“好了，好了，我来想想办法，你先回去上课，下午五点钟在你家楼下等我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然而十分肯定。我竟然十分听话地回去上课了。
五点钟的时候，木人提了一条玫瑰色的娟质长裙站在了我家楼下。我换好裙子走下来时，木人长长地吹了个口哨。接着他扯开了我的发辫，让我及腰的长发如水般倾泻在脸旁。他送我到舞会的门口，然后转身走掉。在推开舞场金色大门的一瞬间，我的心里莫名地一动，我大喊一声：“木人！”木人在很远的地方站住，笑了笑，说了句什么。但是我没有听到，我只看到他的唇齿启合。明天问他好了，我于是也笑了，转身走入舞会。
辛酸的浪漫
那一晚我大获全胜。我成了整个世界的女神。无数的出色男孩儿围着我。高骏，让我的心总是随之起起落落的高骏，在看见我的一瞬间，也忘情地惊呆了。他久久地注视着我的脸，目光迷醉。终于，他撇下了许新蕾，向我走来。高骏就是高骏，永远都那么出色出众。乳白色的礼服越加衬托地他朗眉星目、丰神俊雅；他的声音是那么醇厚和悦耳动听；就连他在迷乱中说出的那些疯疯傻傻的话也是品位不俗，让人怦然心动却不觉唐突——“恒远，你已经倾倒众生了你知道吗？”恒远，高骏第一次不再叫我小孩儿了，他叫我恒远了，他的目光温柔甜蜜。这是我等待了多少年的时刻啊！我发现我笑了，却是静静地，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与狂喜。我第一次望着高骏，心平如镜。
我忽然那么那么想听到另一个声音，一个沙哑的、放肆的声音！我被我自己震惊了。那是怎样的一种渴望啊！那么强烈、那么凝重而又深邃！从前日子里对于高骏的向往在一瞬间变得轻薄如烟。天呐！木人！木人！这个无赖的家伙、可恶可恨的家伙！我要见你！
然而木人消失了。第二天放学我急不可待地跑到学校门口找他，可他没来。再也没来。我问遍了所有人，包括古丽，找遍了整个广州的大街小巷。可是木人就那么消失了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，好像我根本就不曾在那个九月的正午遇到过他。
日复一日我苦苦思索着木人最后说的那句话，我一遍遍地追忆他的每个口型，我感到那对于我将至关重要。
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，在一条晦暗的街上，我听到了王菲的那首歌。在那一瞬我恍然明白，木人说的那句话是——“你快乐，所以我快乐”。
我顿时泪雨滂沱。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-7-22 13:40:27编辑过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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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5-7-22 21:39:13
发表于 2005-8-10 07:41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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